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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8章 話嘮的遺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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敏敏閃身出來笑道:“兒臣給皇阿瑪請安!”

皇上見了敏敏做皇子打扮,也不免一怔。

索性牽著女兒手來到側間立著的玻璃鏡前頭。

因時人總說小孩子三魂七魄還不穩,且鏡子會攝走魂魄,故而除了姜恒早起換衣裳時會用這面大鏡子,平時這扇一人高的鏡子都是套著鏡套的,防著孩子猛不丁見了唬著。

皇上才牽著敏敏一動步,蘇公公就已經沖到鏡子跟前去把鏡套絳子抽了,等皇上走過來,正好鏡外罩著的繡秋芙蓉緞面套流水一樣落在地上,露出明亮鏡面來,一秒都不耽誤皇上帶著女兒照鏡子。

此時素心堂旁的服侍宮人都沒反應過來呢。

姜恒甭管看多少回,都對蘇公公甚為佩服,這得多用心,才能把皇上的微表情和微動作都琢磨到骨頭裏去啊。

要是蘇公公也進後宮,這份體貼不得升個皇貴妃當當?

姜恒這樣想著不由笑了。

而皇上從鏡子裏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:如水清亮的玻璃鏡裏,他握著女兒的小手,父女兩個像的如縮了影兒一般,連略微帶笑的神情都一模一樣。而鏡子一邊兒上露著半張女子真切含笑的側臉,另一邊又是小兒子努力伸出頭來張望的小腦袋。

一面鏡子裏,映出的就是他心中的素心堂。

樂與數晨夕。

“皇阿瑪,好看嗎?”敏敏仰頭問他。

皇上每回看到女兒的小臉,聽到她的笑語,都覺得什麽煩惱也不作數了。

低頭溫聲道:“很好看。你喜歡以後就命內務府多做幾件,尤其是皇子常服,樣式多,也不這樣沈甸甸的,家常也可以穿。”皇上親自抽了帕子,很細致給女兒擦了擦額頭:“先換了這身衣裳再來跟阿瑪說話,瞧這冠子壓得你額頭都紅了,且這一身在屋裏穿也太燥熱了些。”

雖外頭天氣冷了起來,殿內卻都籠著火盆,敏敏方才穿這皇子正服本就稀奇費事,又帶著興奮先後來給額娘和阿瑪各展示了一遍,此時果然鼻尖上都冒了細小的汗珠。

見保嬤嬤上前請公主去後殿換衣裳,皇上就蹙眉:“公主額上還帶著汗,就不知先去拿件兜帽披風裹一裹?這樣出去在廊下著了風又如何!下回再這樣粗疏便不用留在公主身邊伺候了。”

保嬤嬤忙戰戰兢兢取了翻毛鬥篷來,小心翼翼把敏敏包的如未冒尖的筍一樣,才敢引著公主往後殿走。

送完公主腿都軟了:皇上真是比貴妃娘娘還細致不容沙子!

她可是記得,有一回公主和阿哥在軟墊上互相追著玩,阿哥腳下不穩,整個呈大字型撲倒在墊子上,貴妃娘娘還在一邊兒笑呢。

趁著敏敏去換衣服,姜恒順便讓乳母把六阿哥也抱走。

皇上剛來,還未及跟小兒子交流下這兩日拍球和認字的進步,見姜恒要抱他走,還奇道:“讓他留下也無妨。”

姜恒無奈道:“他這幾日總學大人說話,前兩日正在用膳,他忽然冒出一句:不非時食。想來是皇上和太後娘娘齋戒那日,他聽了來的話。”姜恒覺得這四個字還挺繞口,難為他記得清楚。

反正如今她要理宮務,或是與秋雪等人說正經事的時候,都是要避開小兒子的。

皇上也就由著她了,還笑了一句:“宮內宮外人見了朕,都是要多提自家孩子,恨不得時時推在朕跟前,倒是你,見了朕將兒子往外抱。”

姜恒心道:這孩子將來到了上書房,見您的時候可太多了。聽說皇上給四阿哥五阿哥各指了博學鴻儒的師傅後,也一點兒沒放松自己對兒子的考較,隔三差五就要拎著兒子們考一遍。別說弘歷如今越發瘦了顯得幹練起來,連弘晝這樣心大的孩子,胖胖的臉蛋兒都被皇上布置的海量文武功課累的沒了肉,裕妃每回提起來就想哭。

待兒女都下去了,姜恒才問皇上道:“太後娘娘送了這身衣裳來……”

皇上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:“無妨,皇額娘是心裏實在歡喜,又不能露出來,在敏敏身上用心,也算安慰了。”

十四福晉的歡喜不用掩著,她表現得越激動越是恂郡王府深感皇上隆恩——她這些日子與旁的命婦們說起話來,除了提起十四爺要回京,掛在嘴邊更多的是皇上隆恩,這幾年如何運籌帷幄,決勝千裏之外才有西北戰事的勝利,又如何聖心寬仁厚待將士,如何體貼臣子。

正是順帶宣揚了他們府上有功卻知恩。

但太後卻不好表現的太歡喜了。

十四爺是她的小兒子,卻也是皇上的臣子,她做額娘的在內外命婦跟前走的是雍容而淡定的路子:“這回十四便是有幾分功勞,也是多虧了蒙古各部和策棱額駙,並這許多將士們勠力同心。”聽人問起恂郡王是否要晉親王,太後又要裝一把道:“賞什麽都是皇帝的恩典,哀家不管前朝事。”在外人看來,那叫一個雲淡風輕。

但幾年未見,兒子攜大功而回,她這做母親的如何會不驕傲,不激動。

這份心情在外人跟前無處露,就總要找些事做,比如給孫女做件皇子龍褂,這種略微出格卻又無傷大雅的事兒。

“皇額娘讓敏敏跟著朕一起去,也是替她提前看一眼十四的意思。”作為長輩和太後,她是不可能第一時間去迎接十四的。

說起這個,姜恒不免又問皇上,十四爺回京,到底是怎麽個流程。皇後今日尋她,也是為了此事,做了好幾個方案。是要集體搬回宮中設宴,還是就在圓明園擺席?總要提前定下,否則許多事都要來不及預備。

姜恒今日見皇後娘娘嘴角雖不至於起火癤,但也有些幹裂,塗著藥膏子,顯然是上火。

做了貴妃這兩年,姜恒倒是越發體會到皇後作為後宮二把手的為難,頗有點王熙鳳的處境:上頭一層正經婆婆和不能得罪的太妃們,中間同輩妯娌宗親命婦無數,下面還有皇嗣和宗室晚輩都要照應到。

偏生遇到事還不能自己拿定主意直接辦,凡事必做出幾個方案來,請太後最終定奪。

皇後性子太周到,總覺得讓太後費神就跟自己不賢明賢惠了一般,於是在諸事上都用幾倍的心思,爭取第一方案太後那不同意,她能立刻拿出備用的來,不叫太後失望,也不叫旁人看笑話。

姜恒看著都覺得累得慌。

她正想著皇後的嘴角,想到秋天幹燥,要不要今兒要素炒苦瓜吃的時候,就聽皇上開口道:“你們就留在這圓明園不動就是了。”

姜恒:?

這意思是有人要移動?

皇上就與她道:“朕要先往木蘭圍場去,犒賞於此次西北戰事中出力的蒙古各部。”

姜恒一怔隨即就明白了:也是,論功行賞這種事,還是要先安撫外人,之後自家再關起門來賞。

與十四爺岳鐘琪等人比,蒙古比較特殊,雖受封於朝廷,但又不完全屬於朝廷,需要又拉又打,於是這會子皇上要直接往木蘭圍場去,先會見諸蒙古王公,封賞蒙古。

“在木蘭圍場待幾日,朕再回宮,於乾清宮賞賜得勝歸朝的將士。”之後還有一系列諸如祭天告祖等儀式要舉行。

姜恒算了算日子:那正好今年頒金節都夾在其中,皇上估計會在京城帶人過頒金節,圓明園這裏倒是輕松了,太後皇後帶著內外命婦行過後宮祭祀事即可。

聽皇上說了一遍,姜恒才覺得,十月裏最忙的也不是皇後,而是皇上啊,這一陣來回奔波,基本萬壽節前是停不下來了。

不過……姜恒還是沒算明白,十四爺什麽時候能回來見太後。

難道等這一串子流程都走完?到萬壽節前才跟著皇上回圓明園?那豈不是要把太後等的急出病來?

兒子在西北打仗見不到是一回事,兒子已經回京,卻一直奔波在各種儀式間見不到又是另一回事了,太後肯定不樂。

而皇上也早體貼到了這種母子天倫,他方才邊說話,邊用桌上筆筒裏的石墨筆,在紙上把這些事一條條寫下來。

此時指著最開頭的,他要往木蘭圍場會見蒙古王公的事兒圈了一筆:“朕要在木蘭圍場耽擱幾天。但想著皇額娘必十分思念十四,就叫他喝過頭一夜的慶功酒,次日清晨就啟程趕回圓明園先拜見皇額娘。”

又對姜恒一笑:“這回讓敏敏跟朕出個遠門如何?”

說來,這應當是敏敏長這麽大,出的最遠的一次門,而且是要離開額娘最長的一次。若敏敏再小兩歲,皇上也不會提起。

還擔心姜恒不放心,皇上剛要再說兩句,就見她一口應下:“好啊,如今敏敏吃住都可自理了,還會給自己鋪小被子,正好跟著皇上出門一趟,也知道些外頭風物。”

皇上莞爾:果然她帶孩子放的開手,之前敏敏才三歲,就舍得讓十四福晉帶走,擱在外頭王府過夜,也不見她如何擔心。

女兒都如此,將來皇子更不會溺愛。

這樣才好。

“皇上與敏敏去多久呢?”姜恒已經在盤算給她準備多少衣裳和日常用品了,反正皇上出門的車輛極多,衣食住行都是帶著的,姜恒見過內務府準備聖駕出行的單子,準備對著給女兒預備去。

“就照一月準備吧。這回不是夏日去,圍場冷得很,多給敏敏帶些大毛衣裳。”原還要說帶些祛風寒等病候的成藥丸,又想起女兒自打出生,這些年幾乎沒怎麽吃過藥,偶爾真傷了風或是積了食,也只太醫扶脈喝上一兩天湯藥疏散著就算了。

皇上出行自然帶著禦醫,因而就沒提這一條,只笑道:“這回出門,大半在趕路,倒是多給她帶些點心果子路上吃。還有常玩的也包上一些,免得路上無聊。”

姜恒算著一月也不算太長,她經常寒暑假被送回老家,山高海闊的玩上一兩月,開學前再回去。敏敏這還是跟著親爹,更沒什麽不放心的。

何況敏敏必不會覺得無聊的,小孩子最喜歡新鮮,光這第一次出門各種排場和風景就夠她看的,正如幼時春游,最開心興奮的未必是真到了地方玩起來,而是去的路上與同學們分享零食與盤算著玩什麽的過程。

待皇上說完正事,又往後殿去看過兩個孩子,這才回九州清晏。

皇上這回往木蘭圍場會見蒙古各部王公,要帶上兩個皇子不說,還要帶著四公主,著實令宮中感慨皇上疼愛公主之心。

且四阿哥五阿哥是另有任務的。

皇上讓十四提前離開木蘭圍場回圓明園拜見太後,但也不可能讓他單人獨馬就走了,顯得不像功臣像個犯了錯的小可憐一樣。皇上是預備給他親王依仗,並且讓兩個皇子陪他一道回圓明園,給足體面和排場。

因此這樣算下來,四阿哥五阿哥雖也跟隨聖駕,但只在木蘭圍場待一日,就要跟著十四爺回來。

倒是四公主會一直跟著皇上。

秋雪起初還替公主擔心,問起這會不會太出格了,姜恒只笑道:“這沒什麽,我倒盼著她多跟皇上出去——未出嫁的時候都能常跟著皇上出門,等以後甭管嫁了哪一家,難道比皇上的規矩還強,攔著她不許出門?”

秋雪抿嘴笑:“娘娘想的長遠。”

算著大軍歸來的日子,皇上不日便出發往木蘭圍場去。他也慮著自己這一回事多繁忙,便在隨駕官員裏點了肅毅伯府。若是自己忙不開,自是將女兒交給親外祖和親舅舅更放心些。

蘇培盛更是特意來坦坦蕩蕩館保證:“貴妃娘娘放心,這回隨駕禦前的都是妥帖仔細人,奴才也在跟前盯著,要是公主碰破一塊油皮,娘娘只管摘了奴才的腦袋去。”

姜恒笑道:“蘇谙達言重了,只是少不得要托你多看著些。”

待皇上真的帶著敏敏起駕,聽宮人來報車馬出了圓明園正門,姜恒才忽然有了那種別離擔憂之情,坐在屋裏對著一杯茶發呆了片刻。

於嬤嬤見此,就讓乳母將六阿哥抱過來,好散一散娘娘的心。

果然,六阿哥站在炕上,忽然擡手拍了拍姜恒的肩,然後道:“放心,無事的。”

那語氣簡直太像皇上了,但從一個稚子嘴裏說出來這樣大人氣穩重的話,簡直是太好玩了。姜恒轉頭對小兒子道:“以後可少學你皇阿瑪說話罷。”

六阿哥不解:“為什麽不能學阿瑪?這樣不對嗎?那我學誰呢?”

姜恒:罷了,這個刨根問底的勁頭實在磨人。於是使出了面對小兒子常用的‘乾坤挪移’之法,直接換個話題:“你皇阿瑪帶著你的哥哥姐姐們去圍場了,你皇祖母想來也心裏記掛著不好受,咱們去月壇雲居探望如何?”

她一直靠著轉移兒子註意力,來避免被兒子追問,這會子他小還能管用,等再長大些不知道這糊弄學還能不能撐住了——撐不住也沒關系,到時候他就去念周末也不放假的‘軍訓式寄宿學校’了。

六阿哥聽說要去看太後娘娘乖乖點頭:“阿瑪說,要我照看額娘和皇瑪姆。”努力回想下才把皇阿瑪的話補全:“三哥還在趕回京的路上,四哥五哥和姐姐都不在家,只剩下我一個頂門戶,要懂事。”

姜恒:……皇上這臨走前都跟兒子絮叨了些什麽啊。

果然,太後也正在屋內坐著傷神——只看烏雅嬤嬤見了她們母子跟見了救星似的就可知了。

這幾年下來,烏雅嬤嬤與姜恒說話都隨意了許多,見了笑著福身都不進去通傳就忙往裏讓:“娘娘和六阿哥及時雨一般!自打九州清晏的太監來報皇上的聖駕出了圓明園,太後娘娘就捏著佛珠子坐在那沒動過!”

太後是近鄉情怯,想著小兒子要回來了心裏就怦怦跳,兼之素日常來請安的皇上和孫子孫女也都一並去了圍場,圓明園一下子空了一半。太後心中只覺得每一秒都漫長難熬的要命,就再次開啟了動態禮佛——有事才把佛珠佛經都找出來,開始密集祈福。

烏雅嬤嬤沒通傳,特意進了屋裏笑吟吟道:“老奴給娘娘變個花樣吧。”

姜恒隔著簾子只聽見太後懶懶的聲音:“不必了,哀家沒興致。”又不高興道:“叫圓明園裏的戲班子和南府都停兩日演習,哀家聽著那樂聲隱約飄了來就煩得慌。”

這就是大佬開始不講道理了:馬上是皇上的萬壽,戲班子和南府恨不得不睡覺的演習生怕正日子出錯,結果太後把人家的排練給掐了。可見是心裏煩躁的厲害。

烏雅嬤嬤笑著掀起簾子,露出姜恒和六阿哥來:“那娘娘看這個戲法好不好,您要是不喜歡,我就再變了去。”

果然太後看到小孫子,神情立刻就轉換了,忙笑著招呼他們進來,又對姜恒道:“哀家想著敏敏第一回 出門,你只怕還在宮裏擔憂,傷心的掉淚珠子也說不定,竟就帶著六阿哥過來了?”

然後笑著摸了摸孫子的小臉兒:“你要想姐姐就來皇瑪姆這裏玩。”

自六阿哥出生,他們姐弟倆幾乎沒有一日分開過,連到太後這裏住都是一起來的。

六阿哥先一板一眼給太後請了安,然後就站著道:“皇阿瑪要兒子看著皇瑪姆別忘了喝藥膳。”又轉向烏雅嬤嬤,繼續背皇上囑咐了好幾遍的話:“告訴嬤嬤,皇瑪姆睡前要梳頭一百松泛精神,不喝濃茶,不通宵念佛經!”

太後聽著,止不住的鼻子泛酸,一來是感動於皇上的孝順體貼,知道宮人們未必勸得住她,不知教這樣小的孩子背了多久,特意通過小孫子來勸她;二來,六阿哥站在這裏小大人似的神態,忽然讓她想起了十四小時候。

其實早些年,十四在京常進宮請安的時候,太後倒不怎麽想起他小時候的事兒,甚至以為自己已經忘了。

直到這幾年十四一直回不來,日思夜想,倒是將他打小起所有事兒都記了起來,在回憶裏越打磨越亮。

那時候十四也就六阿哥差不多大,竟看出她不舍長子請安後就得匆匆離去,就站在跟前小大人似的跟她道:“額娘,兒子悄悄出去把四哥追回來好不好?額娘別難過了。”

“娘娘……”聽到烏雅嬤嬤在旁帶著擔憂的聲音,太後才發現自己不止鼻酸,而是淚盈於睫。

她生怕掉眼淚嚇著孫子,也好在宮裏女人,控制哭與不哭簡直是基本功,於是她收了神色,再次柔和摸著孫子的臉道:“好孩子,你說的話皇瑪姆都聽的。”

這一開口還是帶著些鼻音,太後就起身道:“哀家先進去換件幹凈衣裳,再來抱咱們六阿哥。”就往內間去整理儀態去了。

烏雅嬤嬤忙指了兩個機靈的大宮女跟進去,自己在外頭陪著貴妃說話,嘆道:“娘娘一直憋著,倒是……也好。”借著這回的事兒進去哭一哭反不滃在心裏了。

就在這等的功夫裏,姜恒就見兒子跑到太後娘娘的方才坐的地方,踩著腳踏開始踮腳夠炕桌上太後娘娘方才用的茶杯。

姜恒忙要上前把他抱回來,烏雅嬤嬤也在旁道:“老奴糊塗了,竟沒有叫人上茶,想來娘娘和六阿哥一路走過來也渴了。”

六阿哥轉頭:“不,我要摸茶盅——皇阿瑪說,皇瑪姆有時候偏喝冷茶,這樣不行。”

姜恒:……你皇阿瑪臨走前到底說了多少?也難為你這操心命全都記著,難道話嘮也遺傳不成。

而剛整過妝容要出來的太後,聽到這一句險些又破防:是,自己心裏焦的時候從不喝熱茶,好喝冷茶,太醫也說過,心裏焦熱,這樣冷茶灌下去一時是清爽了,但傷五臟六腑。

難為皇上都想著記著。

於是太後出來,就命人將茶換了,然後抱起六阿哥來:“好,以後再也不喝冷茶了。”抱著孫子,太後便想起一事:“說來一直六阿哥六阿哥的叫,眼見得就要三周歲了,大名兒不急,等他種痘後再起才好,但過了三歲,也可以起個小名叫著了。”

如今京裏富貴人家孩子起名越來越晚,都是按家裏排行叫著‘哥兒’,純屬封建迷信開始內卷——你家兒子起名晚,我家就要起名更晚,免得比你們家早上閻王簿!

宮裏皇子更是這樣。

弘歷等阿哥當年是沒得挑:先帝爺兒子多,孫子更多,都要他來取名。康熙爺都是攢著,攢夠十個阿哥就開始批發名字,幾歲分到就幾歲用上,沒得挑。

如今宮裏只有六阿哥一個,太後娘娘自是要往後拖拖。

然後又與姜恒說起小名兒來:“這乳名也不可起的嬌,什麽珍奇珠玉的名都很不必,就撿些最尋常的雀兒、長得旺興的野草、野菜等名兒才好。你素日認字讀書的,知道的也多,多擬幾個來,哀家幫著你一起選。”

姜恒點頭應下,乳名總是要起得‘頑強野性’一點,譬如漢武帝的小名劉彘兒,也就是劉小豬崽兒就很不錯,聽著又活潑又好吃。

太後一邊抱著孫兒看,一邊看姜恒:“剛生下來還看不出,如今看,六阿哥還是像你多些,瞧這大眼睛。果是生女肖父,生兒似母。”

兩人正說著,宮女來報皇後娘娘求見。

太後就對姜恒笑道:“你們都是有孝心的,難為皇後忙成這樣子,也還要過來一趟。”太後早瞧出,皇後是極重名聲的,凡事都要盡善盡美。太後也點過她幾回,在這宮裏把事兒做到九成也罷了。

對她們這些料理宮務經驗足夠的人來說,把一件事兒做到九成好,可以只花五分的心力,但凡事想要做到十全十美,可就要花上再多一倍的心血也不止。

總是這麽繃著求全,人豈不是太累得慌?

但皇後依舊是要把事兒做足的架勢,甚至與太後苦笑過一次:“皇額娘的提點,媳婦兒也不是不懂。但我於皇嗣無功,也就只好將內廷事做的好些,為萬歲爺分憂了。”

這話一出太後也無法再勸了。

她這有兒子,還靠著兒子做了太後的婆婆再說,倒像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似的。

然而皇後進門後,不單太後,連姜恒都看得出,皇後娘娘這回過來,應當是有要緊事兒回稟。

太後先只做不見,讓皇後坐了,聊了幾句閑話,這才將六阿哥交給乳母:“帶阿哥到院子裏玩一會子,要小心看護!這月壇雲居的石階多,看著阿哥不得磕碰了。”

姜恒就見兒子聽見石階二字,眼睛都亮了,也不要乳母抱,自己就蹬著小短腿往外走。

想來又要去練爬臺階。

姜恒無奈看著他背影:也行吧,今日在太後這兒多消耗一會兒,免得回去纏她。

屋內,太後則直接問道:“皇後,可有什麽需要哀家裁斷的事兒?”

皇後起身:“回太後娘娘,確有一為難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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